招聘變教培 大學生被誘導借萬元貸款
暑假期間，大學生找工作、找實習的需求劇增。近日，記者在某社交平臺中注意到，有多名網(wǎng)友曝光，其在求職過程中遭遇用人單位聯(lián)合設置的“招轉培”套路，本是求職招聘卻轉為教育培訓。求職學生在涉事公司的誘導下，通過第三方平臺借出大額貸款。
對此，業(yè)內人士建議畢業(yè)生在求職時應深入調查潛在雇主的情況，特別是對于要求一入職就支付高額培訓費用的職位，更需保持警惕，防止落入詐騙圈套。
求職
工作“從天而降” 求職者變成公司客戶
“我才剛畢業(yè)就遇見這樣的事情，讓我怎么辦？”在廣州市白云區(qū)某派出所門口，王瑞向南都、N視頻記者說完這句話，低頭陷入沉思。
王瑞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畢業(yè)后的第一份工作以“從天而降”的驚喜開始，最后以一出“鬧劇”收場。
王瑞向記者講述，今年4月開始，他陷入了求職焦慮中，屢屢碰壁后，有一天他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對方表示其為一家科技公司，總部設在廣州。他們從招聘軟件上看到王瑞的求職信息，覺得他符合招聘條件，便邀請他參加公司的招聘面試。這家公司聲稱“不僅不需要項目經(jīng)驗、工作經(jīng)驗，甚至不要求專業(yè)，工資還有8000元”，對于王瑞來說，這無異于是“從天而降”的驚喜，于是他欣然前往。
“但是應聘到一半，HR告訴我，像我這樣的小白是不能夠直接上手工作的，所以讓我先接受培訓，培訓之后再推薦工作?！被叵氘敃r的應聘過程，王瑞才反應過來，當時的HR對自己采用了許多PUA話術。
之后，王瑞與對方簽訂了一份《技術服務協(xié)議書》，正式“入職”該公司。
在王瑞提供的協(xié)議書中，求職者變成了該公司的客戶，公司為客戶提供技術轉讓，內容包括“短視頻運營”“短視頻剪輯”“帶貨運營”和“帶貨中控”四個選項。但所謂的“技術轉讓”并非免費，協(xié)議中規(guī)定，“技術轉讓費用共計9800元”，需要乙方支付。“價格不是固定的，按不同的學期時間，從幾千到上萬不等。但是我了解到的其他學生簽署的大都是這份學期12天，收費9800元的協(xié)議?！蓖跞鹧a充道。
記者注意到協(xié)議中還包含了一份《推薦就業(yè)約定書》的附件，公司承諾為完成技術轉讓服務的客戶“定向推薦就業(yè)”。與此前和王瑞溝通的薪資8000元不同的是，此約定書中“推薦崗位薪資標準在4000-6000元”。
入職
營銷話術讓人“云里霧里” 培訓費打水漂
與王瑞同期進入公司的李茂向記者講述了貸款經(jīng)過：“公司工作人員在旁邊指導我辦理申請，就在一個叫‘夢享合約’的小程序上，整個貸款流程幾分鐘就辦完了。沒有核實我其他的信息，只是要了我的身份證復印件?！敝档米⒁獾氖?，李茂展示了他的學生證，與王瑞的情況不同，他仍是在校學生。
據(jù)了解，公眾號“夢享合約”賬號主體為蘇州業(yè)朋科技有限公司，申請時需掃描商家二維碼進行辦理。記者致電該公司試圖了解情況，但去電號碼為關機狀態(tài)。
李茂出示了當時簽署的貸款合同，上面顯示為賒購協(xié)議，“乙方通過賒買方式購買甲方服務/商品”，9800元培訓費，收取1293.6元手續(xù)費，分期支付總額為11093.6元，還款分期為12個月。甲方則從實際培訓的某科技公司變成了某蛋糕有限公司，聯(lián)系地址十分模糊，僅顯示東莞市。
至于還款，李茂表示，“人事說轉正之后無責底薪4000-6000元，加上績效會去到6000-8000元，分期還款可以從工資里扣除”。這筆貸款就此綁在李茂等人身上。
1萬多的貸款對于學生來說并不是小數(shù)目，王瑞等人為何還是被卷入其中？事實上，多位涉事學生表示，面試過程中培訓機構豐富的營銷話術讓人“云里霧里”。
“一直強調行業(yè)前景好，找到工作后這筆學費就賺回來了?！蓖跞鹛寡?，從參加面試到還款訂單的落成，都感覺“稀里糊涂的”，“但是一出來就反應過來了，好像是被騙了”。
據(jù)多名培訓參與者描述，教學質量十分不理想。李茂說：“培訓的質量太差，甚至好幾天的課程還是一樣的，我培訓了大概五六天，和公司反饋了這個問題，但是并沒有改進，也不同意退費。”
“公司要求離職時要先交齊課時費、貸款取消分期費、平臺費等，才能處理掉這筆貸款?！蓖跞鸷屠蠲嬖V記者。由于協(xié)商不成，幾名學生選擇了報警處理。
7月底，幾名學生聯(lián)合報警求助，經(jīng)轄區(qū)廣州市白云區(qū)某派出所調解，學生們選擇與公司“和解”。受訪者稱，有部分學生得到了全額退款，其余的學生仍繳納了部分培訓費用。公司承諾為他們取消分期的貸款手續(xù)，之前的協(xié)議作廢。
王瑞、李茂的遭遇不是個案，記者通過社交媒體平臺以“求職詐騙”“廣州”等關鍵詞搜索時，有數(shù)條相關信息。通過一名爆料者，記者獲取了其中一家公司HR的聯(lián)系方式，與其約定第二天前往應聘。該HR發(fā)送的定位顯示該公司位于一家酒店中。
面試過程中，HR向記者介紹該公司主要做新媒體直播帶貨，目前所在地是公司總部，負責面試和培訓。在了解到記者對直播運營不甚了解時，HR話鋒一轉講到了培訓。她反復向記者輸出“你要想想為什么公司又要給你發(fā)工資，又要給你免費培訓”等觀點。中途一名自稱是培訓老師的人評價記者“你沒經(jīng)驗，之前的作品也不行，情商也一般”，利用求職者焦慮的心理，打壓其自信心。
記者前往該公司進行實地探訪時，注意到此處有大量20歲左右的年輕人進出。而幾名學生報警處理后也向記者反映，該公司每天都會有幾十人前來應聘。
調查信息顯示，這家公司成立于2024年，僅有兩名主要人員，參保人數(shù)為0。該科技公司的實控人馬某某在4家公司中分別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公司股東、公司高管，這4家公司中名稱中帶有“網(wǎng)絡科技”“蛋糕”的關鍵詞。
追問
舊“套路”騙“新”人 誰應該對此負責？
從投訴對象來看，涉及的培訓機構可謂是五花八門，除了市場大熱的直播帶貨、IT行業(yè)，還有針對烘焙、美甲美睫、動漫等的“培訓”。此類“招轉培”套路已不新鮮，每年求職季都會上演，為何舊“套路”總能騙“新”人，培訓機構、網(wǎng)貸平臺、政府部門，誰該為此負責？
對此，廣州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表示，4-7月，經(jīng)聯(lián)合市公安局、市市場監(jiān)管局組成督查組，通過行業(yè)部門協(xié)調聯(lián)動，對全市11個區(qū)專項工作進行實地督查，重點檢查了“招轉培轉貸”等情況。截至7月31日，在規(guī)范勞動用工方面，全市共檢查用人單位17556戶；在清理整頓人力資源市場秩序方面，全市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公安、市場監(jiān)管部門參加檢查12720人次，檢查人力資源服務機構、用人單位及個人19745戶。
在這一過程中，簽約貸款的平臺該負怎樣的責任？多名受訪律師表明，若平臺提供分期服務，本身沒有違法之處，但需要注意的是，網(wǎng)貸機構在操作時是否盡到審查義務。律師指出，首先應當明確平臺在此類交易中是單純的網(wǎng)絡服務提供者還是與培訓機構互為利益共同體。如果平臺作為網(wǎng)絡服務提供者，便具有對商家資質相應的審查注意義務和對消費者進行風險提示的義務。如果平臺與培訓機構存在利益關聯(lián)，從中直接獲取經(jīng)濟利益，那么其對此種交易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也有律師指出，如今的“招轉培”套路相較此前已經(jīng)有所升級。因該類兼職機構違法犯罪的手段都比較高明，且在流程上較為縝密，故從法律適用的角度很難斷定其是詐騙或者違約。這也成為了消費者維權難的重點之一。
記者事后詢問多名涉事學生，此前是否有了解過此類套路，學校是否有相關的課程或講座，學生表示沒有開設職業(yè)培訓課程或沒有認真聽過，不能確定。
當前正值畢業(yè)季，眾多學子步入社會尋求就業(yè)機會。業(yè)內人士呼吁，畢業(yè)生在求職時應深入調查潛在雇主的情況，特別是對于那些要求一入職就支付高額培訓費用的職位，更需保持警惕，防止落入不法者利用求職者急于找工作所設的詐騙圈套，導致經(jīng)濟損失。
同時，業(yè)內人士建議教育機構和政府相關部門為初出茅廬的求職者提供必要的培訓，增強他們識別的能力。社會應當倡導通過法律手段對就業(yè)合同中的關鍵條款進行明確，要求用人單位在合同中對重要事項進行顯著提示和充分解釋，以保護求職者的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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